爵士與滷肉飯

「你喜歡什麼類型的音樂？」新認識的白人同學好奇地問我。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最近迷上的爵士。當我正要侃侃而談時，一個預料之外的問題澆了我一瓢冷水：「那你常聽你們文化的音樂嗎？」「什麼？」我頓了一下。他不疾不徐的補充：「我的意思是，源自你們傳統文化的音樂。」此時，腦中快速閃過零碎記憶中的國樂﹑歌仔戲﹑甚至是宮廟遊行的敲鑼打鼓。「沒有。」我搖了搖頭。「Okay。」他微微睜大眼睛，看著我點了點頭，好似學到什麼新知識。「對，真的沒有。」我誠實的回答，卻感到有點不是滋味。

難得在家準備晚餐，卻不時想著早上的對話﹑它代表的文化現象。「咕嚕。」鬧空城的肚囊無法讓人坐視不管，我決定定下心，全神貫注於眼前的食材。「這就是肉弱強食吧。」我隨便地說服自己。「啪」！一不留神，中華超市買的袋裝八角被我掃下流理臺，幾個星狀果實活潑地在地毯上彈滾。 

食材備妥，料理正式開始。頂著鬧空城的肚子，我快速地將五花肉丁與八角炒香，接著加入水﹑冰糖，以及這道料理的靈魂－醬油。利用滷汁煨煮的半小時，我聆聽著爵士樂手Chet Baker的曲目。隨著旋律達到高潮，一股莫名的情緒也緩緩湧上，便情不自禁地隨音樂擺動。爵士小喇叭清爽的旋律，成了一道活潑的前菜。

時間到。我掀開鍋蓋，感官所能接受的刺激瞬間超載。金黃色的滷汁﹑急促的沸騰聲，以及撲鼻而來的香氣，讓台灣小吃店的景象在腦海浮現：一碟碟的小菜﹑低頭喝湯的顧客，以及自動門上鮮紅的「冷氣開放」。回過神，嘴角積滿了口水，肚子的轟隆聲也更加劇烈，身體已不聽使喚地向我抗議。

我迫不及待地把肉汁淋上蒸氣四溢的米飯，撒上翠綠的蔥末。在爵士小喇叭的圍繞下，迎接一碗滷肉飯誕生。我拿起筷子，往嘴裡塞下第一口，幸福感隨著濃度適中的滷汁流入味蕾。回想起學校販售的三明治：兩片無味的吐司﹑冰冷的火腿﹑沒融化的起司。老外喜歡，我可受不了。「還是家鄉的味道最對味。」我一邊扒著飯，一邊在心裡吶喊。

不知不覺，濃濃的家鄉味已散至整個空間，與爵士喇叭共舞。輪到我最喜歡的曲目In a sentimental mood時，南國的曲風也讓味覺變得更加有趣。被滷汁包覆的米飯，加上義式風格的吉他伴奏，成了最不可能的組合。到了最後的幾口，我將音樂終止，要求自己重新地品嘗嘴裡一粒粒的幸福，多麼熟悉﹑親切的感覺。

「還好在食物扳回一城。」我又想起早上的對話。